图为刘永刚先生在孙青作品展开幕上的讲话
孙青的绘画创作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迄今已有二十多年的发展历程,她的画风多样,有写实的、有表现的,有印象的、有象征的,有新客观的、有超现实的;也有叙事性的、观念性的。总体来说,她初期的作品多以学院课内、外的写生为主,加之西方现代绘画的影响,吸收、转换初步形成了自己的形式语言表达,使“旧巢”的作品逐渐诞生,从而持久的自我绘画保护与至诚的坚守直到今天。
进入21世纪,孙青放弃了学院派的绘画创作常规,将印象派的、象征主义的传统融入到自己的绘画里,力图在光与色彩、内容与形式上达到和谐统一。2014年开始,孙青的艺术出现了非常大的变化,一方面,创作观念的改变,摆脱西方艺术理念的束缚,脱离西方艺术形式表达,与之拉开距离;另一方面,从本土文化出发,使作品营建出“新巢”内在的文化观念的重构。为了更好的了解孙青的《新巢》系列作品,简要回顾一下她各个时期的创作历程。
孙青1966年出生于内蒙古巴彦淖尔盟临河市。临河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区西部,黄河北岸,阴山南麓,河套平原中部,南临中国第二大河——黄河,故名“临河”。是一个有牧场、沙丘、森林和湖泊的好地方,阴山临河岸,阳林露鸟巢。儿时的孙青快乐无忧的成长在这片原生态尚未遭到破坏的土地上。她顽皮戏耍,喜欢在土堆夹缝里掏鸟破巢为乐,经过长辈的教诲,开始观察,保护它们。有一次暴风雨来时她奔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坠落的鸟巢怕踩到,便蹲下来守护,雨下大了,她就用矮小的身体给破碎的鸟巢遮风挡雨。儿时的记忆为她后来创作的“旧巢”作品提供了素材。1995年创作油画作品《生命的传说》就是反映当时的一件重要作品。少年时代,因父亲遭到迫害使她性格开始孤癖,独自其想。剪过窗花,玩过泥巴,出过板报,画过英雄等等,这段经历对她在2014至2016年创作的水墨、油画、陶瓷、雕塑《新巢》系列作品具有深远影响。
孙青1988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为内蒙古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当时我是她的班主任。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温文尔雅,态度认真;朴素勤俭,好学进取;少言寡语,安静平和。在学习期间,很多习作就能感受到她对法国印象派、后期印象派画家作品的喜爱,深受他们的影响。如雷诺阿、梵高等等。毕业以后1990年她开始转向法国象征主义大师雷东作品的专研。通过与她近期谈话了解到她当初的一些想法,她认为:“绘画应该是想象的结果,而不是一般意义上写生带来的表象世界的再现”。因此,她放弃对印象主义光与色彩的迷恋,从而致力于表现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光怪陆离,幽灵幻象的追求。如1998年油画作品《化石》。
从1995年至2016年,孙青的创作大致可划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95年至1998年,是“旧巢”创作时期。此时的作品都是以象征性的手法,寓意内心的不安与忧郁、不快与伤感,主要体现在1995年创作的油画作品《生命的传说》(该作品获内蒙古自治区美展优秀奖)和1998年创作的油画作品《化石》(内蒙古美术馆开馆展获三等奖)之中。在这两件作品里,孙青以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许多离奇、梦幻的形象。例如在《生命的传说》中鸟巢孵化出的婴儿给人以希望,然而背景中巨大鹰的翅膀,使人又产生不祥的预兆,似乎瞬间就要发生死别凄惨的一幕。鸟巢在城市的扩建改造,森林树木乱砍乱伐,它们是很艰难的生存下来。尽管有许多鸟类适应了人类对它们栖息地的破坏或受到严重的污染,但如果不采取措施加以保护,这些鸟类可能濒临灭绝。而在《化石》里,从巢中走上圣殿的鸟面人身变异的三个强大怪物,其中一个手捧人的骷髅和整个堆满背景两边苍白的骷髅形成强烈对比,使人联想鸟的存在,人的消亡,或者说鸟取代了人,成为地球的主人。如果我们人类换位思考就不会弱肉强食,野蛮杀戮。这件作品的寓意,提示我们关注人类命运,祈盼彼此尊重,相互友爱,呼唤我们热爱生命,保护生命,否则就会被另一变异反抗的族群所取代,成为“圣母鸟”手中的化石。作品在表现语言上,孙青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引入即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还有象征主义、新客观主义、超现实主义绘画的语境,从而为她的画面注入了丰富的内涵。通过这两件作品,我们能够体悟到孙青对故乡巴彦淖尔临河的思念与向往,以及对鸟巢的关爱与礼赞。不难发现,有了这两件作品和下一阶段的《女人花》系列作品从创作脉络上看是契合的,但仍然没有溢出西方艺术的范畴,之所以她的作品在内蒙古地区获奖,受到人们的关注,就在于其作品没有陷入“地域化的风情画”泥潭,相反,她的创作源于儿时的记忆,一种独特的生活体验,正是这份对家乡的热爱与怀念、对艺术的至诚与坚守才使得她在后来的《新巢》系列作品创作探索道路上走的更加坚定。
第二阶段,从1999年至2012年。这一时期,孙青延续着“旧巢”的创作思路,只是把鸟与巢换成了女人和花、女人和狗。如果从现代艺术语言角度来说,她的这些作品在表现形式上具有了现代主义倾向。通过2005年的油画《花落花开》、《女人花》系列作品,可以看出她十分喜欢描绘女人与花卉题材。这反映了她把自己沉浸在自然和宁静之中。 这两组系列作品在她这个阶段是有一定代表性的。《女人花》此画作,黑白衣裙的自画像与各色组成的花朵,色彩凝重,排除了光照的作用,以固有色展现在观者面前,这在当时讲求光线和补色写生画来说,是很新颖的创作。孙青之所以画花,是她从花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另外的人,花朵如同人的面孔,花多了就是一个很难解的题,换句话说它就是灵魂深处的镜像。在这一时期她也开始尝试用水墨宣纸创作作品,内容多为盛开的花朵和犹豫的女人(大部分以自画像为主)简炼的头像,概括的花草同她的早期作品相比如同两个世界。水墨画的回归,是孙青艺术的一大特色。2007年水墨作品《荷花夫人》,正是这件作品,她开始对传统绘画的学习与借鉴,为后来的《新巢》系列作品埋下伏笔。从这些上述系列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孙青对美的追求与渴望,以及对“花落花开”的忧虑与惆怅。尽管这些作品借助花卉与女人来探索作品在形式语言表达上能否带来一种新的可能性。她在2009年创作的油画《朋友》系列作品(获中国艺术研究院油画创作毕业展特等奖)和早期作品比较起来,明显的受到德国新客观主义(新即物主义)的影响。它将我们拉回了多灾多难的现实,关注客观的世界。与此同时她放弃以前的表现方式,在没有完全形成自己独立的个人语言时,她所面临着一个新的挑战,那就是如何将自己的作品在形式表达与个人内在的情感有机的融汇在一起。她开始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尤其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确立了她下一步的创作方向,并形成了《新巢》系列作品的定位与个人风格的呈现。
第三阶段,2013年至2016年,从 2013年《荷花与巢》油画系列作品开始到近两年的《新巢》综合材料所创作的一系列作品中,我们清晰可以看到孙青的艺术的新发展,她开始将东、西方艺术融合在一起,两种文化至少带给孙青有以下三点启示:其一,绘画艺术的表达不仅仅是视觉的,而且更应该是精神的、文化的。其二,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呈现都应有孕育其文化的沃土,因此,这种艺术形式是有文化归属的。其三,除了艺术形式有自身的生命外,它还需要与艺术家自身的情感有机的结合起来。2014年她作为我的研究生,在《品物》第一堂课上,我让学生们找自己最喜爱的物品,她却找来的是蛋和草帽(做巢用的),接下来的课程中要求她用泥重新塑造形,用线描构建形等等,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的完成了所有课程。 她所创作的作品与先前作品比较,《新巢》系列作品,将东方线性表现与西方的块面构成有机的链接在一起,同时,她加入了自己对这个主题新的内涵,成功地营建出一种哀怨悲凉的巢园。艺术观念的改变最终成就了孙青在2014年至2016年所创作的《新巢》系列作品。一件被称赞的艺术作品首先是纯粹个体化的,并且一定是具有原创性的独立风格。但是,如果要让这种独立风格彰显出普遍性的意义的话,它就必须要与它身处的时代的文化精神紧密的联系在一起。2014年伊始,孙青创作了大量的水墨、油画、雕塑、陶瓷作品,以鸟巢的题材贯穿始终。她除了希望借助鸟巢造型形成一种个人风格之外,还在探讨材料本身与造型相互依存的关系。从形式的表达来看,她将传统的笔墨在揉搓的宣纸上运用,油彩在画布上流淌,钢铁在抛光中闪烁,陶瓷在烈火中重生。虽然这批作品在形式与内容承载的文化观念上具有了本土化的特征,但无法背离传统常规式的观看方式。问题在于,如果不能摈弃以往的限制,那么,这个系列作品不仅不具有原创性,而且还会阻碍艺术家个体情感的自由自在表达。如何才能有更大的超越?于是,孙青在陶瓷“新巢”上进行探索,把单体的鸟巢加上瓷盘的托底,形成了全盘托出让人品尝的新视觉“剩宴”(《剩宴》是《新巢》陶瓷系列作品之一,2015年在清华美术学院美术馆展出受到关注)。这件作品改变了人们对造型艺术的观看习惯,并使人产生亲切感的喜悦同时,却又增添了陌生感的焦虑。 这一转变看上去如此简单,实质却迈出了关键性的一大步。不仅如此,孙青在展览摆放空间上也做了很多尝试。“新巢”雕塑与秋叶组合装置在展览厅中央,让观者参与其中抚摸与互动,传递着无声的呼唤与沉默的呐喊。
一位从艺者要想形成与他人不同的艺术道路,首先要至诚的专注创构自己的艺术语言表达体系和纯粹个人化的艺术发展逻辑,同时,还要在当今物欲横流、喧闹纷杂、混乱不堪的艺术现象里集中精神保持清醒的认知,结合自己生活的经历与广博的学识,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艺术家。在孙青新创作的《新巢》系列作品里,我们能够感受到她以独特的艺术语言表达方式讲述着她自己的故事,建构着属于她自己的“新巢”家园,这个家园同我们有关,更同整个人类有关。